铜雀赛诗
惩治贪贿不得而终,董昭入京杳无音讯,西边马超、韩遂尚未殄灭,南面孙权又要起干戈。似乎是烦心事甚多,亦或是忙中偷闲,曹操想要换换心情,带领邺城群僚及众多子侄登临铜雀台观览景致。一时间大袖翩翩揖动如云,幕府仕宦齐会楼台。
铜雀台坐落于邺城西北苑囿之内,自建安十五年冬开工,至今已有两年,主体建筑已修起,周匝建筑还在建造之中,但仅就现在的规模已不亚于昔日的洛阳云台。这座台高达十丈,仅夯土台基就将近两丈,又筑五层高楼,飞阁重檐,楼宇连阙,雕梁画栋,气势磅礴。
从十丈高台望去,北面是广袤无垠的原野和田地,天壤相接令人神往,风吹麦田绿浪当阳,极目之处似乎还有踏青郊游之人;东边是一片繁茂的山林,松涛阵阵如翠屏叠嶂,时有獐狍野鹿嬉戏相逐;南面是密似棋盘的邺城街巷,士农工商各司其业,熙熙攘攘往来穿梭;再往外便是湍湍东流的漳河,岸边桑柳榆槐扶风摇曳,说不尽的秀美;而西面就是占地广阔的幕府——两座庞大的正堂巍峨耸立熠熠生光,各处院落或严肃齐整,或曲径通幽,仪门、司马门、止车门甲士环伺兵戈闪耀,实比许都皇宫还要气派。阳光照得西苑芙蓉池水色清亮,粼粼波光映着远处的楼台殿阁,美仑美奂紫翠交辉;西苑的百花早已盛开,粉红黛绿各自峥嵘,那花香时淡时浓随风而来,沁人心脾甚是宜人。再抬头观看,蓝天白云似乎近在咫尺,还有鸟儿自眼前翱过,真宛如仙境一般。
曹操顿觉神清气爽,霎时间把先前征发并州民役的牢骚都忘了,不禁笑道:“有诗曰‘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我看说铜雀台丝毫不为过。这台修得好,看来卞秉没少下功夫……他没来吗?”
一个幅巾公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启禀丞相,家父身染疾病不能来赴会,命孩儿前来伺候。”原来是卞秉之子卞兰。卞秉那日受曹操斥责又气又恨,回到府中口吐鲜血大病一场,哪还来得了?只得打发儿子来陪。莫看卞秉出身卑微嬉闹不羁,卞兰却颇好习学恭谨守礼,倒像个小书呆子。
“哦。”曹操也知先前那番训教严苛了些,眼珠一转,“少时老夫与诸位就在这台上饮宴,你带一份酒食给你父亲送过去吧。另外告诉他,这座台修得好,老夫甚是满意,以后的工程还要多多倚仗他。”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丞相赐食,孩儿代父亲谢过……”卞兰再拜稽首施以大礼——其实都是亲戚,即便他来句“谢谢姨丈!”谁又能挑他错?可这小子偏要搞得繁文缛节。
曹操哭笑不得扬了扬手:“兰儿啊,你可真不像你爹!瞎客套什么,快去吧……诸位,咱们也就坐吧。”
那位什么都管的骑都尉孔桂早张罗好了,天不亮就带着赶着一帮幕府仆僮搬了几案来,搬上十丈高台,按听政殿上的格局设摆妥当,甚至还有几扇屏风。曹操当先入座,荀攸、国渊、崔琰、毛玠、徐宣等臣在西席落座;东面则是曹丕、曹彰、曹植、曹彪、曹玹、曹均、曹林、曹据、曹整等大小公子,以及曹真、曹休、曹泰、曹馥、夏侯尚、夏侯楙等亲戚族侄,就连尹氏之子何晏、杜氏之子秦朗,这两个“拖油瓶”都来了。大家一起举酒齐敬丞相,曹操也笑而颔首,众人又互敬一番这才饮下,哪知入口才觉淡而无味——原来是水!
曹操见大家一脸窘态,噗哧一笑:“哈哈,修建此台花费不少,不久又要南征,我等仕宦不宜奢侈,自今日起禁酒节粮以资军戎。咱就以水代酒吧!”
大家愣了片刻,祭酒繁钦率先逢迎道:“丞相勤俭爱民实乃盛德,南征之际必然将士用命马到功成,我看这水比酒好!请饮请饮!”他既挑头说了好话,大家都得跟着说好,全都满脸堆笑往肚里灌凉水,心下却道——耗费资财修了这么奢侈的一座高台,却在饮酒这种小事上做文章,真是舍本逐末。
其实他们也不尽了解曹操的心思,修建铜雀台固然是喜好所致,但也是曹操有意彰显邺城的文化地位,使之超越许都另树一帜。这是关乎曹家地位的大事,故而一向勤俭的他却不能在这方面省钱,无法开源只能节流。水过三巡菜过五味,忽听四下响起悠扬的乐曲,众人大骇举目四望,却见高台四下尽是亭榭秀木,哪里有人奏乐?曹操也觉诧异:“桂儿啊,你安排乐工了吗?”不知从何时起,曹操开始唤孔桂为“桂儿”,这称呼既像是对子侄,又像是称呼仆从,透着一股亲近,但对于一个骑都尉来说却有些不伦不类。
孔桂谄笑道:“今日登台之人尽是朝廷栋梁,岂能少了雅乐?小的特请祭酒杜夔带他那帮弟子们来为丞相和列位大人助兴。”杜夔非但是幕府祭酒,还在朝廷挂有参太乐署的头衔。
按理说太乐是专供皇家之用,曹操擅自享用就是僭越,他却毫不在意,左顾右盼:“杜公良来了?老夫为何不见?”
孔桂手指楼板:“台上格局有限,我把他们安排在下面一层了。”
众人细听,果然声音源自脚下。那丝竹编钟之音悠悠荡荡升起,还真是别有一番情趣,恐怕连历代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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