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物质基础和绝对的“安全”。而安洁,则成了她唯一的执行者,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生生的连接。
曾经的将军,成了被“圈养”的废人。
而曾经的囚鸟,则成了她唯一的……守护者。
安洁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为莫丽甘掖了掖被角。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外那个荒芜的、被夕阳染上了一层金色悲悯的庭院。
她不知道,在这片废墟之上,她们将会迎来怎样的未来。
但她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女人的世界里,只有她。
而她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了……这个女人。
夜,如同浓稠的、化不开的墨汁,将南庭区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彻底吞噬。雨已经停了,但潮湿的空气依旧冰冷刺骨,带着一股属于腐烂枯叶与陈年石板的、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透过二楼那扇积满灰尘的玻璃窗,能看到远方首都核心区零星的、如同鬼火般的灯火,它们属于另一个世界,一个与这座尘封庭院彻底隔绝的、依旧在挣扎着运转的世界。
房间里,安洁刚刚熄灭了油灯,只在床头留下了一支燃着豆大火苗的蜡烛。她坐在床边的一张旧木椅上,借着这微弱的光,静静地凝视着床上那个身影,等待着自己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拖入短暂的、无梦的安眠。
然而,今夜的莫丽甘,并未入睡。
她侧躺着,背对安洁,双眼在黑暗中圆睁,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没有了白日的沉寂,正翻涌着一片无声的、炼狱般的惊涛。
痛。
不是来自左肩那被安洁精心处理、正在缓慢愈合的断口。那里的痛楚,直接、清晰,是血肉之躯的正常悲鸣,是她早已习惯、甚至可以漠视的勋章。
真正的折磨,源自虚无。
它从那个早已不存在的、空荡荡的左臂袖管深处传来。起初,只是一阵微弱的、如同蚁噬般的麻痒,盘踞在那个本该是手肘的位置。紧接着,那麻痒便化作了冰冷的、尖锐的针刺感,顺着一条看不见的神经通路,疯狂地、向上蔓延。
莫丽甘的身体猛地绷紧如铁,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尖锐的痛楚来对抗那来自虚空的酷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只早已化为焦炭与碎肉的左手,此刻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态,死死地攥成了拳。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早已不存在的指甲,正一根根地、深深地、嵌进了那同样不存在的、虚幻的掌心!
冷汗,如同冰冷的蛇,瞬间从她的毛孔中钻出,浸透了她身下的床单和那头银白色的长发。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却被她用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制在喉咙深处,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存在。她绝不能让她看见。绝不能让她听见。
她绝不能暴露出自己此刻这副被虚无的痛苦所击溃的、可悲的模样。
她蜷缩着,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抓住了左肩那片空荡荡的布料,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迸出骇人的青筋,指甲几乎要将那粗糙的衣料抓破!她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粗糙的枕头里,试图将那即将冲破喉咙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全部吞回肚子里。
然而,意志力,终究无法战胜纯粹的、源自神经错乱的生理性剧痛。
“嗬……”
一声极其细微的、被牙关死死咬住却依旧泄露出来的、如同喉管被扼住的抽气声,终于还是刺破了这片死寂。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扎入了安洁的梦境边缘。
安洁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立刻起身,只是侧耳倾听。房间里,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声,便只剩下床上那道身影的、被刻意压抑的、却明显比平时更急促、更灼热的呼吸声。
不对劲。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