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天寒地冻,北段河道冰封,至少要走四十天,那时就能拿到两百九十匹左右。
当然,若春枝传话带到,七娘适度招收人手、扩大规模,定会超过三百匹。
只是有个问题:她这边的银子还没来得及送回去,一切全靠固县李掌柜那边支撑,不晓得七娘还有没有银子使……
可纵然一切顺利,等再回来,莫说赶正月,三月都快过完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人才济济的京城若干染坊内,说不定都做出仿品来了,岂不白折腾?
高管事是此间老手,所思所想和明月一般,但他另有筹码,便显得从容些,“江老板说得是,只是我有贵客曾近前看过那料子,着实千种鲜妍、万般灵动,绝非等闲染坊轻易可得。又要本色湖丝,除非宫中有令,命官办染坊下场,否则三两个月内,未必能成!”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那几款料子看似只是染色漂亮了点,可就是这“一点”,却极考验调色的天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且又对后续固色等要求苛刻,但凡配合差了一点儿,成品便如云泥之别。
那些贵客们见惯了好东西,眼光、胃口刁钻着呢,仿品根本行不通。
况且此等色彩需得湖丝相衬,京城中少有存货,纵然有人想模仿,也得先南下采买湖丝!
有高管事这番话,明月悬着的心就落回肚子里了,“话虽如此,终究越快越好。”
“那是自然,”高管事飞快地掐着手指算了算,“最多半年,京城就不好再卖了。”
半年?明月一开始以为是半年就卖不动了,可转念一想,京城之大,难以想象,又有南来北往、海内外客商,怎么可能卖不动呢?
见明月面露疑惑,高管事便知她不懂其中门道,略略压低了声音道:“当今崇尚简朴,上行而下效,纵然武阳郡主也不例外,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些新料子没有重工提花和绣花,只染色而已,贵不到哪里去。可你我皆知,想要染成如此灵动而绚烂的色彩,耗费的人力物力难以计数,造价甚至可能比一般的提花和刺绣更高。届时外头争相模仿、追捧,昔日【洛阳纸贵】的盛况重现亦未可知,如此靡费,陛下必然不悦……”
所以想穿,就必须要赶在前头几个月穿,这也是那些权贵如此着急的原因。因为晚了可能就真的不能穿了!
明月如梦初醒:
难怪武阳郡主喜欢的东西不穿第二遍,诚然是喜新厌旧,只怕也有这个缘故在吧!
她喜爱奢靡,却不想损坏在皇上和皇后心中的乖巧印象,于是先送给长辈们,拖大家一起下水,毕竟人多无罪嘛!
她只是个得了好东西便第一时间进献的孝顺晚辈,且花自己的银子照市价买来,体上悯下,何错之有?
错的只是后面那些盲目追逐的人。
这便是京城,看似平平无奇的一点细节下,竟也藏着如此复杂的情由。
来京城不过短短十数日,但明月所经历的却远比寻常人的一生更精彩。
她只是迈出一步,然后便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踉踉跄跄拉到陌生的门前,那敞开的大门之内赫然是常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接触到的奢靡和勾心斗角。哪怕只是窥见一星半点,也足够明月心神激荡。
啊,我是见证者,甚至也是幕后的参与者。
明月垂眸,看着半藏在袖口下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下,什么都没握住。
哪怕再近,我终究还是站在门外的那个无名小卒。
明月,她暗暗告诫自己,别想太多,更别奢望太多,你是个买卖人,只是个买卖人,且顾眼前吧!
眼前,对,眼前。
她无声吐了口气,强行驱散各色杂念,刚才高管事说到哪儿来着?对了,皇帝会下禁令。
但天高皇帝远,他能禁得住京城的达官显贵,却禁不住外面的官绅和素来无法无天的商人,所以京城之外依旧可以卖。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尽快拿货。”明月说。
高管事略一沉吟,“法子倒是有,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需得我禀过掌柜的。”
个别人脉不是他能调动的。
见识过武阳郡主的官道、驿站大法后,明月早已不再怀疑京城人们的手段,只是有些细节需要提前说明白。
“在商言商,”明月不动声色调整了下气息,借着倒茶的动作换了个更郑重的坐姿,“不知贵店愿意出个什么价呢?”
高管事笑着把皮球踢回来,“如今江老板独占一枝春,自然是您说了算。”
明月不吃这一套,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梅花钗,“我年纪轻,资历浅,又是初到贵宝地,全赖贵人赏脸提携,才有今日……”
听高管事话里话外的意思,类似这种风靡一时的情景在京城屡屡上演,物以稀为贵,真到了争抢的时候,价格便不可以常理论。然明月对此并无经验,先开口容易输。
高管事顺着她的手指看见了那支发钗:银子打的,钗头探出一截嶙峋老梅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