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观对方神色,也就知道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提起袍子,先一步进了寝宫,径直去往寝殿。
寝宫内院已清扫过,流进土壤的血却不好清洗,沿途唐亦闻着一股子血腥味,心中便知晓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走得快,不多时就到了殿门前。外边廊子上有一群内宦和宫女,正各处搭竹梯子,在忙着挂白幔,无人说话,司礼监的掌印没看到人,是其手底下一个叫小顺子的太监过来福身请安。
小顺子说:三殿下和两位大人稍待,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唐亦点了头,小顺子去叩殿门了,王路远抱手说:臣就送三殿下到这里,端门那边还得守呢。
嗯,大人慢走。
唐亦答了,和项一典两个前后站着,等唐峻召。
又过了片刻,殿门开了,小顺子出来说:三殿下,项统领,请进吧。
门内一股子冷意,唐亦许久没踏足过这里,对什么都陌生了。
殿内陈设清空大半,成兴帝的遗体已经过小裣,棺椁放置在偏东南角,灵堂刚设好,隔着一道素白稠屏,唐峻和唐绮跪在灵前。
最左边空出一张草蒲团,这便是唐亦的位置。
他放轻脚步,正色走过去,做了孝子的礼,跟兄姐一道跪好。
来了。唐绮说。
嗯。
唐亦的视线落在棺椁上,心中有痛,也有痛快。
同样是儿女,父皇是一直看不上他的。
年幼时他无心争什么抢什么,总是想着,当三个人之中最乖顺听话的那个。天资愚钝,就发奋苦读,字写不好,就日夜苦练,不为争皇位,唯盼着在父亲那里得到一句赞赏和认可。而随着年岁渐长,他慢慢发现,他的母妃是宠妃不假,提及子女,父皇永远都在夸赞大哥和二姐,对他则不冷不热,生疏得很。
那样的看不上,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
后来,父皇不仅把本该属于他的婚事给了他二姐,还毫不念旧情要了他母妃的命。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父亲,他敬过,也爱过,最后全都成了恨。而曾经听到他母妃亡故那一刻,则最恨,恨不得没有这个父亲,恨不得不要生在帝王家,恨不得让成兴帝死。
如今人真不在了,他又跪在这里,回想起当年,他的孩提时代,隔三差五,成兴帝下了朝,偷偷溜进皇子所,给他塞过亲手编的竹蚱蜢。
那时候,那人大抵也是爱过这个小儿子的吧。
不知道从哪一瞬间开始的,听到项一典跪到唐峻身边小声说话,唐亦再回神,惊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唐绮跪在兄弟中间,刚好挡住唐亦视线,但到底是离得近,唐亦还是听到了金钥匙互相摩擦的细微声响。
你先下去吧,去东宫守好太子妃。
项一典拜完退出去,唐亦眼神已冰冷。
唐绮侧头看了唐亦一眼,轻声道:有些话,先前一直没有机会摆明了说,而今在父皇跟前,咱们三个,是不是该论个长短了。
灵堂前只有他们三个,其他人全都按照唐峻的吩咐在外守夜,此刻唐绮才提到有话要说,自然是些私密的话,唐峻还好,经过这一晚所发生的事儿,暂时对唐绮放下了芥蒂。
他道:阿绮你说吧。
唐亦没接茬儿,就冷着脸跪在唐绮身侧,听她到底要论什么长短。
唐绮目不斜视看着成兴帝的棺椁,俯身拜了下去。
父皇,儿臣不孝,要扰您清净了。
唐亦捏着拳,唐峻已把国库钥匙放进袖袋,兄弟两个都等着唐绮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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