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没动。“需要卡俄斯帮你吗?卡俄斯。”
领结松绑,随后,外套、衬衫、皮带、外裤、打底裤,逐件掉落在地。无形者融进空气。
忽然香油从天而降,让卢卡斯在合色棱镜前显形,他蹲下来,从头到脚都在颤抖,像一尊复活的金色玻璃工艺品。
“你呢,江老先生?你想活命吗?”波诺又问。回答是一对砸向地板的膝盖,和紧随其后的额头。
“那么……”波诺指向卢卡斯,“把他身上的油舔干净,然后,做你想做的事情。”
江奕如遭雷击,他抓住父亲的胳膊,拼命摇头,又看向波诺。“不要,不要这样,我求你。”他心里一遍遍恳求,“放过他们吧,你怎么对我都行,只要你肯放过他们。”
“你误会了,江奕。”那手绕到他喉咙上,“你看看你的老师,他现在很狼狈,不适合去见美杜莎。那是山茶油,富含单不饱和脂肪酸、角鲨烯和维生素e,傻瓜都知道它们的作用。我让江老先生帮他舔干净,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可是你,你的心跳得很快,你很紧张,你为什么紧张?是想到了什么我没想到的事情吗?”
江奕喉结滚动,这段脑电波噎得他连心里话都不知道怎么想了。他眼巴巴看着父亲甩开他的手,沉重而蹒跚地走向卢卡斯。
那四十多分钟里,他们暴露在凝视和耻笑中。波诺则面无表情,就连眨眼也变得缓慢,仿佛在上社会学公开课,又或是看一部他不感兴趣但必须看完的纪录片。
他没有良心,他的感官无法受到外界刺激,他的脸是白的,手是冰的,呼吸是均匀通畅的,他轻柔地握住江奕的脖子,脑袋和另一只手搭在他两边肩膀上。
区别于波诺,江奕有湿漉漉的眼角和疼痛滚烫的喉咙,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父亲毫无征兆地从后面抱住卢卡斯。
江奕吓呆了。
不可能,他不信。
父亲是爱母亲的。
怎么会……?即便他——
江奕蓦然转头,目光锁定狄俄尼索斯。
是他,他故技重施,把他三年前用在蔺哲身上的伎俩又用在了这里,让一个爱妻如命的男人当众侵犯另一个男人。
结局是,卢卡斯不堪其辱,一头撞死在合色棱镜上;侮辱他的人悔恨交加,扑向波诺时被卡俄斯用后背的棘刺扎穿了身体。
“对了,霍普金斯先生说,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向美杜莎提议教授你知识,并自荐当你的老师。”
江奕分开手掌,用它们抓住波诺的手臂,继而咬上去。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主动去伤害别人。
意外的是,他还没用力就把一块肉咬了下来,像咬蓝莓布丁,舌尖尝到古怪的甜味。
他把它吐出来,蓝血在他发白的嘴唇上着色,肉坑一点点愈合,直至平整光滑。
“你和他们一样,”波诺失望地放开他,“我讨厌你,江奕。我讨厌的人,都应该去死。”
当晚八点,江奕穿着鲸鱼皮制的黑色紧身短上衣、钻石装饰的无袖铠甲罩衣,被押送到新德尔斐角斗场。
和普通斗兽场不一样,这是开阔的正三角形场地,三面坐满了人。
他对面是波诺、十一位主神及他们各自的手下,另外两面是圣城公民,他们全部是由伊甸园培育出来,再用积攒的贡献值换取到基因改造的类人异种。
他们或将继承已有神祇封号,或将被赋予其他神祇封号。
据说,角斗场是渎神者的天堂。
——没有罪犯能活着走出这里。
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变异兽人。
这类生物虽然不比异种智商高,但是论战斗力,江奕早已被甩了几百条街。
他感到意兴阑珊,还未从老师与父亲死亡的悲痛中走出来,他便要迎接他自己的死亡。
岁月如流,一个念头竟能够让他多活三年,同时又死了三年。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是盒子里的猫,是实验器材。江奕杀死波诺,就和小猫杀死薛定谔一样,没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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